「旅愁若少雲郎伴,海角寒更倍許長。」

久違的古代男風故事介紹!之前曾介紹過畢沅和李桂官,這次為大家介紹清朝另一對才子佳人-陳維崧與徐紫雲。清朝是一個性愛(特別是男同性戀)開放的時代,加上當時流行養僮伶,成為男風盛行的重要因素,陳徐這對才子名伶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結識,後來更形影不離,陳維崧亦寫下不少詩詞表達出對徐紫雲的愛,二人恩愛非常,更可謂生死纏綿,成為不少清代士人心目中的理想愛情的典範!

先簡單介紹陳維崧與徐紫雲兩位的出身背景。陳維崧(右圖),字其年,號迦陵。宜興(即江蘇)人。清代詞人、駢文作家,「陽羨詞派」領袖。為清初諸生,康熙十八年擧博學鴻詞,授翰林院檢討,曾參與編修《明史》的工作,由此可以得知陳維崧才識淵博。徐紫雲,字九青,又號曼殊,人稱雲郎,是水繪園中的僮伶,雖然出身低微,但是歌舞技藝精湛,據《留別冒巢民先生詩》:「阿雲年十五,姣好立屏際。笑問客何方,橫波漾清麗。」可見紫雲的相貌亦相當出眾!名士瞿有仲亦曾寫詩云:「漢宮若得徐郎入,不把河山禪董賢。」相信連漢代著名男寵董賢也要比下去!總言之,陳維崧與徐紫雲,一位是文采非凡的士人,一位是能歌善舞的僮伶,在當時的社會可謂非常匹配!

相識於水繪園,共偕暗香疏影間。

陳維崧與徐紫雲這二人相識的經過非常浪漫,後來雖然經歷一番波折,但最終二人都能在一起。以下是鈕玉樵《觚賸》的記載,講述二人相識的事:

「其年未遇時,遊廣陵。冒巢民愛其才,延致梅花別墅。有童名紫雲者,儇麗善歌,令其執役書堂,生一見神移。適墅梅盛開,生偕紫雲徘徊於暗香疏影間。巢民見之,佯怒,縳紫雲,將加以杖。生傍徨,計得冒母片言方解。時薄暮,乃長跪門外,啟門者曰:『陳某有急,求太夫人發一玉音,非蒙許諾,某不起也。』因備言紫雲事。頃之,青衣媼出曰:『先生休矣,巢民遵奉母命,已不罪雲郎,然必得先生詠梅絶句百首成於今夕,仍送雲郎侍左右也。』生大喜,攝衣而回,篝燈濡墨,苦吟達曙。百詠既就,亟書送巢民。巢民讀之擊節,笑遣雲郎。」

據《觚賸》的記載,陳維崧與徐紫雲相識於梅花別墅,亦即是「水繪園」,是當是非常著名的江南名園,是騷人才子聚會的地方。而雲郎正正是園中技藝出眾的僮伶,「儇麗善歌」,令陳維崧一見鍾情!當時梅花盛開,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花香飄逸的桃園裡,二人「徘徊於暗香疏影間」,是多麼的浪漫!可是二人的情事被紫雲的主人冒襄(字辟疆,號巢民)發現了,他立即縛住紫雲然後杖打。陳維崧大驚,長跪以求冒襄的母親出言阻止,冒母說可以令兒子放走雲郎,但陳維崧要限時之內提交詠梅絶句百首。以陳維崧的才華,絶句百首當然是輕而易舉之事!最後陳維崧成功抱得美人歸,冒襄亦笑著送走雲郎。自始之後,陳徐二人開始了甜蜜恩愛的生活了!

無限愛意盡在詩詞中

陳維崧為徐紫雲寫作了大量詩詞,當中以《惆悵詞二十首‧別雲郎》最為著名,長長的二十首七言絕詩,每首都充滿著對紫雲的思念!由於此詩太長,本文節錄幾首:
「命不如人黯自傷,只緣多難滯他鄉。旅愁若少雲郎伴,海角寒更倍許長。」
「三鼓出門烏夜飛,五更還家星宿稀。水晶樓角幾時暖,獨坐待君歸未歸。」
「洗缽池頭弄玉荷,荷開浪滑晝船多。不知何日蘋州岸,重聽徐郎水調歌。」
究竟要有多深的愛,才會因離別而感到如此的惆悵呢?

其實即使是小別,都是「檢點行裝,淚滴珍珠,疊滿箱」,顯得非常的不捨!《又別紫雲》亦有云:「三度牽衣送我行,并州才唱淚縱橫。生惜一片江南月,不是離筵不肯明。」可見二人形影不離,短暫的分離亦倍感傷感!

除了詩詞,陳維崧更請來名畫師五琅陳鵠,為雲郎畫肖像畫,這就是《雲郎出浴圖卷》(下圖)。橫一尺五寸,縱七寸,雲郎像約三寸左右。圖中雲郎出浴的模樣,露出胸膛及小腿,盡顯嬌媚之態。陳維崧更遍求題詠,不少名士如冒辟疆、龔芝庵、王士稹等等一呼百應,其中僅《雲郎出浴圖卷》就有名士七十四人題詩一百五十三首、詞一首及斷句二,可見當時不少文人雅士都很欣賞和支持陳維崧與徐紫雲二人的戀情!後人將這些作品集結成《九青圖詠》,與《雲郎出浴圖卷》一直流存自今。

雲郎新婚,贈詞《賀新郎》

所謂「不孝有三,無後為大」,古代男子成年後必須娶妻,以盡其義務。時約康熙三年,紫雲成年要娶妻了,陳維崧自是心情沉重。雖然陳維崧自己也有妻室,但眼見紫雲將要成為別人的丈夫,難以排解心中的鬱悶,於是寫下一首《賀新郎》:

小酌荼蘼釀,喜今朝、釵光鬢影,燈前滉漾。
隔著屏風喧笑語,報到雀翅初上。
又悄把、檀奴偷相。
撲朔雌雄渾不辨,但臨風、私取春弓量。
送爾去,揭鴛帳。

六年孤館相偎傍。
最難忘、紅蕤枕畔,淚花輕揚。
了爾一生花燭事,宛轉婦隨夫唱。
努力做、稾砧模樣。
只我羅衾寒似鐵,擁桃笙難得紗窗亮。
休爲我,再惆悵。

此詞第一段描述了紫雲和別人新婚的情況,第二段則表達出自己的惆悵心情。「最難忘、紅蕤枕畔,淚花輕揚。」一句可見陳維崧夜裡思念著雲郎,枕頭被淚水沾濕的畫面躍然於紙上!

有這樣的一位癡情男,紫雲當然不會捨得離開!成婚之後,二人依然親蜜來往,完全無視自己的妻子,公然與別的男人交往,而且越來越恩愛!甚至形影不離,陳維崧遠行也要帶著紫雲同行!康熙七年,陳維崧携紫雲上京,這一對才子佳人抵京一事成為一時熱話。

二人出雙入對,卻不敵生死之分離。紫雲於三十二歲病逝于陳維崧的家鄉宜興,陳維崧悲痛不已,寫下大量的詩詞,終生思念著愛人,直至七年後逝世。

一直以來,陳維崧與徐紫雲這一對實在太觸目,因此當時的士人們每憶起陳維崧,就必定會提及紫雲,而二人亦成為士人心目中理想的同性戀愛之模範。

參考資料:
冒鶴亭《雲郎小史》
吳存存《明清社會性愛風氣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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